春季學期伊始,全球各地的老師們?nèi)缗R大敵,因為學生們帶著ChatGPT殺過來了。Study.com的調(diào)研顯示,每10個學生中就有超過9個知道ChatGPT,多達89%的學生使用ChatGPT來完成家庭作業(yè),53%的學生直接拿ChatGPT寫論文。
實在不是老師們無能,而是ChatGPT太狡猾,一不小心就騙了個高分,還要被學生們在網(wǎng)上群嘲。于是,我們看到28所英國大學接連禁止在論文和課程作業(yè)中使用ChatGPT,否則將被視為學術不端行為,以開除加以威脅。紐約公立教育系統(tǒng)直接把校園網(wǎng)訪問ChatGPT的端口給封了。
一些教授甚至學會了以毒攻毒, 用AIGC自動檢測工具,如用GPTZero來對學生作業(yè)進行“查重”。結(jié)果這些工具穩(wěn)定度堪憂,濫殺無辜,把原創(chuàng)內(nèi)容也標識成了ChatGPT寫的——誰叫你寫得太*,跟機器一樣呢?
但與此同時,卻也有教育者主動把ChatGPT引進了課堂。在港大封禁ChatGPT的同時,港科大卻有老師鼓勵學生使用ChatGPT,學生若在期中報告中嘗試使用ChatGPT,甚至可獲額外加分。
那么,我們究竟是否應該讓ChatGPT進入課堂。對于下一代的教育,GPT到底是科技,還是狠活?
教育到底教什么?
英國科幻作家道格拉斯的科技三定律很精辟地描述:“所有在我出生之前發(fā)明出來的東西都是理所當然的;所有在我15–35歲之間發(fā)明的東西注定是要改變世界的;所有在我35歲之后的發(fā)明都是反人類的。”
所以我理解但同情35歲以上“老”師們對ChatGPT天然的抵觸,正如他們的上一輩老師在1986年抗議計算器一樣。
但讓我們拋開思維慣性和權(quán)威,回到教育的本質(zhì),才能看清楚ChatGPT到底對教育意味著什么。
大劉在《鄉(xiāng)村教師》借著外星人之口點出,作為無法在代際間遺傳記憶的低級智能體,人類發(fā)明出教育這一替代方法,把前人歸納總結(jié)的經(jīng)驗教訓和最新版本的社會生存工具傳遞給下一代。因此,在代際間傳遞知識與技能,乃是教育最基本的功能。
既然傳遞知識與技能,當然應該歡迎并積極訓練ChatGPT的使用方法。不然的話,難道學那些注定被ChatGPT所取代的技能,還沒畢業(yè)就失業(yè)嗎?
你并不需要比汽車跑得快才能在內(nèi)燃機發(fā)明后生存,你需要的只是考個駕照。作為最新版本的社會生存工具,ChatGPT應當且必須進入課堂,成為重要的教學工具和內(nèi)容,否則就是自絕于未來人與人,甚至國與國之間的激烈競爭。
但教育并不僅僅只有傳授知識與技能這一個面向。按照教育的三重目標理論,在知識和技能之上,教育培養(yǎng)的還有過程與方法:除了知其然,更需要知其所以然。
費曼有句名言:“凡是我不能創(chuàng)造的,我就不能真正理解”。如果沒有通過科學方法進行練習,缺乏思考的過程,就直接得到了一個結(jié)論,那我們事實上并不真正理解這個結(jié)論。這就是為什么,任何一個計算器都能完成各種科學計算,但小學生還是需要學手算乘除加減法。
作為訓練的教育,乃是對于人腦思維模型的調(diào)參:我們看過的每一本書,讀的每一句話,都和喂給ChatGPT的文本數(shù)據(jù)一樣,內(nèi)化為大腦模型的參數(shù)集。而在考試答題的過程里,我們大腦的神經(jīng)元會進行強化學習的剪枝,直到形成兼具擬合度和泛化能力的連接網(wǎng)絡。最終,就像張無忌學太極劍一樣,我們把學過的內(nèi)容全忘光了,但同時也在大腦里形成了肌肉記憶,存乎一心,如臂指使。
但如果讓ChatGPT代替學生去思考解題的每一步,只會把人降格為拾人牙慧的鸚鵡,如果喪失了深層心智里獨立進行邏輯推演的能力,那么這樣的人腦思維模型,和復讀機又有什么差別呢。
過度依賴GPT可能導致文明退化
可如果ChatGPT已經(jīng)集成了人類發(fā)明的全部智慧,那大部分人作為熟練調(diào)用結(jié)論的鸚鵡,除去在自尊上破大防,又有哪里不對呢?
我們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認,只有少數(shù)天才能夠且需要去拓展人類知識的邊界,其他人在GPT總結(jié)的前人智慧上躺平就得了。但這種做法對人類社會將會是致命的,因為我們會遭遇一種變形的塔斯馬尼亞效應。
塔斯馬尼亞,是位于澳大利亞南部的一個孤獨的大島,堪稱“世界的盡頭”。4萬年前的冰河末期,這個島嶼和澳洲以及歐亞大陸都是連起來的。而當波利尼西亞人遷徙到塔斯馬尼亞時,他們身著衣物,擁有當時世界上*進的狩獵和捕魚技術,和全套的石器制作工藝。
但冰期結(jié)束全球變暖,海平面的上升隔開了塔斯馬尼亞和澳洲大陸,最終,4000多個波利尼西亞人被永遠留在了塔斯馬尼亞島。西風帶下的怒海,讓島上的人出不去,外面的人也進不來。
對這么大的一個島而言,4000實在是個太少的數(shù)字,人均自然資源變得相當?shù)某湓�。在這種躺平的環(huán)境下,人類對某些技術的需求在很長的時間里都顯得多余,因為大部分時候用最懶的手段就能吃飽了。人們開始遺忘他們曾經(jīng)掌握的技術,直到最后一個掌握某種技術的人意外身亡,卻沒來得及(或是忘了)教給年輕的一代。
于是每隔一段時間,就會有一種技術從塔斯馬尼亞的人類社群中消失。
由于某些“元技術”是其他技術存在的前提條件,塔斯馬尼亞人使用的工具也變得越來越簡單。工具退步本身進一步限制了人口的繁衍,而下一代更少的人口,意味著技術丟失的概率變得更高——這是一種難以逆轉(zhuǎn)的負向飛輪。
就這樣,他們逐漸丟失了自己的文明。
終于在公元前1500年左右,沒有人再懂得如何捕魚,一個海島民族失去了本該是最重要的食物來源。無法捕魚,就不能獲得大魚的魚骨。于是,他們又慢慢失去了磨制骨器的技能。隨著最后一根*的骨針丟失,沒有人知道怎么縫制新衣服。而當最后一件衣服爛掉后,塔斯馬尼亞人終于退化成了赤身裸體的原始人。
直到最后,取火的技能也丟失,無法加工熟食,人類社會徹底崩潰。當歐洲博物學家*次見到塔斯馬尼亞人,他們以為發(fā)現(xiàn)了人猿之間的過渡物種。但從血緣上看,塔斯馬尼亞其實和很多東南亞民族是同輩的。
這就是塔斯馬尼亞效應:當封閉環(huán)境下的社會擁有技能的人數(shù)過少時,現(xiàn)有的技術就可能出現(xiàn)隨機不可逆的丟失。
因此,想要維持和傳承一個復雜且完整的科技體系,實際是需要茫茫多的人才梯隊,不斷學習和應用,反復讀寫,互為備份才能勉強實現(xiàn)。
而這又回到《鄉(xiāng)村教師》里指出的那個點:人類無法在代際間遺傳記憶,同樣,天才的智力也無法遺傳,下一代怎么著還得靠自己學出來。坦白來講,雖然大部分人都是陪太子讀書,但如果沒有足夠大的人群基數(shù),也是沒辦法把技術人才一輪輪篩出來的。
因此,如果大部分人都放棄了思考,習慣于從輸入到輸出的GPT黑匣子,導致每一代培養(yǎng)出能進行科學推理的人數(shù)少于“塔斯馬尼亞下限“。那么用不了幾代,一切曾經(jīng)的“科學”都將看起來與魔法無異:沒人知道其背后的原理,但照著prompt手冊給GPT之神念咒語就可能召喚出各種魔法,比如讓“四輪雷電鐵馬”啟動,或是讓“四旋翼貓頭鷹”從自動運行了一千年的預制菜工廠,帶來打著“美團外賣”紋章的飯盒。
而據(jù)說,上古的大魔法師會手寫一種叫“代碼”的高級咒語,去召喚GPT之神的最強法力。但他們留下的這本《Python——從入門到放棄》,即便召喚了GPT的法力輔助,現(xiàn)在也沒人能讀得懂了。但這看上去似乎沒太大關系,只要變著法子去念咒語,多向*的GPT真神祈禱,總能夠獲得福佑。
可以看出,在這樣的魔法社會里,能把科學思維的骨灰都給揚了,讓似是而非的玄學和宗教神棍成為主流。
作為一個熱力學封閉系統(tǒng)的GPT模型,如果沒有人去輸入元數(shù)據(jù),更新模塊,創(chuàng)新算法,它可以保持一段時間的運營穩(wěn)定性,但總會不可逆地逐漸喪失功能。就像是《魔戒》或是《冰與火之歌》的世界觀那樣,后人無法修復先人打造的附魔寶劍,絕境長城的建造成為傳說,孵化龍蛋的技術徹底失傳,文明一代代衰落,直到徹底沒落。
而往上溯源,這是因為我們向GPT這個魔術師抵押了自己的腦子,不再強制去訓練科學的過程和方法。當停止思考的人數(shù)比例跨過那個門檻后,地球就變成了一個大號的塔斯馬尼亞島,逐漸退化。
或許,這就是費米悖論的*答案(該悖論指出,考慮到宇宙已經(jīng)存在的時間和星體的巨大數(shù)量,理應出現(xiàn)過無數(shù)的地外生命,但為什么我們從未見過外星人?):宇宙里,漂浮著無數(shù)個被GPT打回石器時代的塔斯馬尼亞孤星,住著一群群盤踞在文明廢墟上的神棍廢宅。
所以,人類不能躺平。
GPT可以幫助人類破解“學海無涯極限”悖論
一句話:GPT看起來太像是一個聰明藥了,如果嗑上了癮,它就會變成毒害思考能力的毒品。
關鍵在于,是誰,用什么樣的方式,來用它實現(xiàn)什么目的。
如果合理使用GPT,或許能解決人類教育和科技進步的一個理論上限:人類知識目前處于指數(shù)式爆炸的狀態(tài),一個人從幼兒園學到博士后,只能勉強掌握一個狹窄方向的主要技能。而在很多時候,甚至都來不及摸到本領域的最前沿。但人的壽命的增長是線性的,是有限的。“吾生也有涯,而知也無涯”,那么即便是窮極一生甚至都學不完本領域的基礎知識,以至于沒有時間來做一丁點的添磚加瓦,可怕的是,下一個繼續(xù)往上攀登的人,還得把前人已經(jīng)省略后的結(jié)論再學一遍。而這,就是科技進步的理論上限——“學海無涯極限“。
因此,我們必須要讓GPT來作為人的外腦,加速和簡化學習過程,才有可能破解這一極限。
教育依然需要重視訓練大腦的過程和方法,但對茫茫多的知識和技能,應該讓GPT替我們?nèi)プ龈呔S度的壓縮和萃取,用GPT模型本身把人類的智慧進行向量化的儲存和提取,而每個人應該做的,只是對大腦模型的調(diào)參和熟練掌握向量化知識的索引和調(diào)取。
只有這樣,才能把有限的時間,放在更有價值的教育目標和行動上,而不是像現(xiàn)在的教育那樣,沉溺于過去知識的灌輸和印刻,內(nèi)卷不止,A4紙雕花。
畢竟,星辰大海太遠,而肉體苦弱,唯有創(chuàng)造,方能飛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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